此后她出院了,小孩自然還在醫院,她沒來看我,可她的消息一直在我關注中:先是一個小孩因持久吸氧得了白內障,以后要手術,后來另一個小孩小腸有問題要手術,我覺得花應該很累很累,所以也只是在心中祝她不要得到更壞的結果,但心底還是為她感到不值,她還年輕,且還有幾個凍胚,何不東山再起生個健康的孩子,但既然她做了選擇,相信她有承擔后果的心理準備,我只有佩服她的勇氣。
這時蕊出現了,蕊的丈夫是我們同行,因輸卵管原因做的試管,而且和花一樣,一次就成且是雙胎,自然歡喜不盡,在我們產科建了卡后,有時還可看見他們,每次丈夫都是陪著產檢,蕊總是一如既往地只是點點頭,丈夫會上來聊幾句。
這樣一直到一天上班,見她丈夫已等在那了,心中奇怪,前幾天還見到他們,怎么這么快又來了?果然不是好事,她破水了,也是不到28周,丈夫到很平靜:放棄,反正年紀也就30出頭,反正還有好多凍胚。
我馬上想到花,心想蕊的丈夫畢竟學醫,對后果比較清楚,于是蕊產后很快回家了。
這一個轉身就是2年后了,她悄然出現,告訴我休養半年后因為我外出了,就在另一個醫生處做了好幾次冷凍胚胎移植,均以失敗告終,現在已經沒有凍胚了,又回來找我重新做了,于是我給她再做了一次,沒成,又做了冷凍胚胎移植,可是這次幸運之神不再眷顧她了。
幾次失敗后她雖然一如既往沒表現出焦躁,她丈夫也時不時出現,也仍對蕊呵護如舊,我建議她做個宮腔鏡,但她認為自己懷孕過,應該內膜沒有問題,所以正在猶豫中,現在僅剩3個凍胚了,如果再失敗,又得重新再來,她的年紀也過35歲了,現在她也是偶爾會突然出現一下,測個卵泡,我也不催她,但確實我不知道她何時能如愿。
這時候,久違的花帶著另一個病人找我,看到她倒沒什么變化,我自然立即將我最關心的問題拋了出來:你的那對雙胞胎怎樣了?一下打開了她的話匣子,她告訴我男孩白內障手術后現在很好,女孩雖來到這個世界就挨了一刀,現在也很健康。
她說楊醫生,你不知道這幾年我們全家怎樣過的,花了十幾萬不提,今天這個住院,明天那個病了,6個人忙得團團轉,可是現在好了,一切都過去了。
我忍不住又提出那個我最關心的問題,他們其他方面都沒問題嗎?她非常自豪地告訴我,沒問題,男孩鬼精鬼精的,女孩也不差,如果不是男孩還要帶一段時間眼鏡,女孩身上有條刀疤,那命懸一線的日日夜夜就這么無影無蹤了。
我本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是想問她值不值,后不后悔當初的抉擇,可是現在我覺得不用問了,面對神采飛揚,一家其樂融融,有兒女相繞的花,這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了。
花離去后,我沉思良久,我想起現在仍在為生子奔波的蕊,眼見她眼中的希望之光一點點消逝,縈繞我心頭許久的一個問題漸漸浮現出來:花和蕊,誰更幸福?
花是幸運的,但如果她得到的是二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,又該如何評價呢?畢竟花是特例。
無論如何,作為一個醫生,我敬佩她的勇氣,她的那個選擇風險極大,非常人可及。